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珍視被忽視的物、事,人—藝術家林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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摘要︰ 女工們沒想到在燈光和展覽空間配合下,自己縫出來的東西原來可以這麼漂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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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嵐工作室的窗外,本來盡是山景,現在已被興建中的綠置居擋去超過一半。「如果連平時望慣那兩株松樹也被遮掉,我都不知怎算。」這位主力創作大型混合媒介雕塑作品及裝置的藝術家滿面擔憂。但Touchwood松樹真的有生命危險,我想她一定會動身拯救 —— 畢竟大多數人不重視的,往往是林嵐最珍視的,包括老樹、箱板木和傘布,也包括紡織女工、夕陽木行,以及藝術家的尊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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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這些被社會所遺棄的垃圾,一般人以為毫無用處,可以在垃圾山內安眠,可惜我這個好事之徒取之為用,變成了垃圾藝術,或是藝術垃圾,做了件『好像做了一點事的東西』, 讓『無用』成為『可用』,透過這『意外之用』 讓自己心裡好過一些。」

—《塵樹》創作自述


不被尊重的原生魅力

人們常說林嵐的作品屬於「大型」,2015年的《在「一樣的月光」下「明日話今天」》裝置,曾進駐台北當代藝術館最大的201展場。但正如有用/無用,大/小也是相對概念。「在室內顯得大型,但若然放回大自然則不然。」國畫出身的林嵐對自然、空間和故事特別感興趣。「國畫對可行、可望、可游、可居的山水空間的展現固然有趣,而雕塑很多時也是立體,觀者必須繞著欣賞全貌,和古人欣賞並寄情於山水的觀念很相似,大自然也是雕塑,而人們遊玩於其中,這正是我做裝置的靈感。自然大於我們人類,我也想營造觀者被裝置籠罩的感覺,所以作品多以大型為主。」

林嵐亦重視空間本身的特色,例如歷史文化和城市所發生的事。她最關注的,正是被香港遺棄、不獲重視,甚至被視為無用的人事物。從工廠區回收因太短而被棄用的舊水喉,拼接出《我在聽,心在跳,手在動》裝置,再在中環皇后像廣場花園展出。「你能從看似廢物的喉管中,聽到中環鬧市所傳來的低頻震動。」林嵐說,錢無法購買物料的原生魅力,「例如木材上的『爛撻撻』。或是傘布本身因洗滌而留下的污跡、曝曬後的褪色。有朋友想送我一批全新的傘布,我反而沒興趣。」她的做法是,邀請清潔工人把收集到的雨傘布帶來,然後以每把3元的價錢購入。「有時候需要特定顏色,更會像『懸紅』般以5元回收。」

木材亦然,林嵐用的多是「污糟辣撻」的箱板木,通常被用來製作載貨木箱,不怎矜貴但厚度十足。別的香港人大手掃入股票,林嵐十年前則大手購入某觀塘木廠搬遷前最後一批木材。「幾乎是傾家蕩產的程度。有一種想幫這批木材延續生命的心態,所以很小心珍惜地用到現在。」她從春園街天台和工廠大廈拾來兩張棄櫈,再結合由箱板木雕刻的枝椏,創作出《春(園街)之夢》和《塵樹》,希望這些被社區淘汰之物,最終能夠以藝術形式回到社區。「究竟櫈的原主人是怎樣的人?因為什麼原因而拋棄它,我是一個喜歡胡思亂想的人。物件本身的經歷,令舊物想像空間比全新事物更大更有趣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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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切源於對人的尊重

上述作品,均屬於林嵐《微觀經濟》(MICRO ECONOMY)計劃的一部份。這個自2009年起持續至今,從運作模式、創作手法到作品理念,均源自對人的重視和尊重。2009年,林嵐首次獲邀到海外展覽,亦是她人生首次拿到ARTIST FEE。拿著這筆足夠支付全數製作費的金錢,她猛然想到兩件事:第一件是回想過去那麼多年來如何被香港對待,「當年去ADC申請資助,但一毫子也拿不到,藝術創作者在香港根本不被尊重,他們認為做藝術是閒暇興趣,怎可能要給ARTIST FEE?」第二件事,則是必須要找人合作好好運用這筆錢,「而車衣女工正是我一直最想合作的人群。」林嵐自言兒時家境貧困,12歲時已在製衣廠剪線頭幫補家計。車衣女工對她而言是值得尊敬的專業同伴。2011年的最低工資是28元,林嵐以30元時薪邀請女工合作。如今她說起那筆資助時,仍會像小孩般眉飛色舞,「因為我終於能夠以行動珍惜她們,和她們分享。」

有時候,林嵐會認為藝術家和舊櫈、舊木材和女工一樣,常被一般香港人視為沒價值、無用的下等人/物。她把從海外展覽、藝術教學、出售作品而來的收入,注進《微觀經驗》計劃,在女工以外更邀請藝術系學生參與。「有時我會以請『專業級』的價錢請學生合作,我想讓他們知道自己其實可以爭氣一點,更加專業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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讓舊物回到社區 讓藝術存在

回收過程中產生的故事,歷年來的展覽和交流經驗,加上《微觀經濟》的小小生態,讓林嵐逐漸編織出一個合作網絡。2013年,林嵐聯同香港婦女勞工協會的女工、新城木箱公司老闆和香港藝術學院的學生們攜手創作,以「林嵐合作社」之名舉辦《織織復織織》展覽。「我一定會邀請他們去看完成品和展覽,因為我希望他們也有份擁有那件作品及其榮耀。女工們沒想到在燈光和展覽空間配合下,自己縫出來的東西原來可以這麼漂亮。」《一片天,一片海》大得要搬上公屋天井作縫紉,是一片由傘布交織而成海洋。只有穿過外圍的陰暗「海底」後,才能發現中間的透光景致。「當女工在現場睇到『嘩嘩聲』,才會覺得自己『有份』,之後才有動力和興趣去做好下一件作品。有些合作多年的女工甚至會比我更緊張,因為她不想聲譽受損嘛。」

林嵐喜歡舊物,喜歡平等和尊重。但她不喜歡被別人冠上「環保先鋒」等偽光環,也不敢說自己的身份和作品能夠怎樣改變社會。就像她持續製作的《願望樹》系列,每年也出現在籌款活動現場,去年更獲法國文化推廣辦公室邀請,於《光影・香港夜》展出。另一次,其中一棵突然無家可歸,幸得理解她的地產商朋友仗義相助,目前安放於九龍灣商廈MANHATTAN PLACE大堂。這也是另一種環保回收,她笑道,「它們單是存在便已經發揮到功能。在商廈工作的人經過時會留意;藝術愛好者了解到我和勞動階層的合作時,會產生好奇和反思;甚至乎像現在被《號外》報道,你們的讀者群又會認識我,我覺得已經足夠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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