決定寫這個人,非常突然。

或許因為在短時間內先看了他主演的電影然後再看他的舞台劇。

《不赦之罪》和《螳螂捕蟬》。

在《不赦之罪》,他是牧師,面對強姦她女兒但誠心悔改求主寬恕的少年,他發現自己無法單純以牧師身份看待這少年,因為他的而且確是父親,父親這身份,(理所當然)令他恨透這個人,但他同時明白這種恨,不適用於他的宗教信仰和牧師身份。

WhatsApp Image 2025-07-28 at 1.23.24 PM (3).jpeg在《螳螂捕蟬》,他是殺手,而且是個滿口流利英文散發濃濃知識分子味道的殺手,奉組織之命,跟一個老粗殺手,埋伏在賓館房間,等待目標人物出現。等待期間,他和老粗殺手展開連場對話,有關價值觀,有關人生,有關沖不沖涼。

或許短時間內看了他的電影和舞台劇,不期然,遙想起二十四年前一個下午。

2001年初夏,一個不算炎熱的下午,朋友和我訪問黃秋生。

在赤柱。不是今時今日為了宣傳什麼特定作品而做的訪問,純粹是朋友工作的月刊,每個月都要找一個人,做一個長訪問;剛好那一次,朋友上司約了黃秋生,安排朋友去跟,朋友作為黃秋生影迷固然興奮,但同時情緒繃緊,緊張,緊張到一個驚的程度——主要是驚黃秋生。於是找我去壯膽,但講真,我一樣驚,兩個同樣驚的人在一起,就只會一齊驚,不會起到什麼壯膽作用。

基於那是2001年,未盛行現在那種輪訪,黃秋生留了一個下午給你做訪問,就是預留了一整個下午,沒有其他人

介入。

WhatsApp Image 2025-07-28 at 1.23.24 PM (1).jpeg甚至沒有PR。那天和他專誠入去赤柱的,就只有一名助手。黃秋生、助手、朋友、攝影師和我,五個人,在赤柱周圍行,一邊行一邊影相,期間可能暫且坐低,傾幾句做一陣訪問,然後又一邊行一邊影相。

那日是平日,赤柱不多人,期間沒有人突然走過來要求黃秋生簽名(那時還未有智能手機,沒有打卡SELFIE 這回事);在那幾個鐘頭裡,黃秋生都很自在地,說說笑笑,唯獨是行到去石灘時,拒絕攝影師提出的一個踎低執石頭順便望海扮沉思的甫士要求,嫌肉麻。

訪問到傍晚才結束。黃秋生和助手去停車場,朋友和我跟攝影師去巴士總站,本應各行各路,黃秋生主動提出:載我們出銅鑼灣。

所以每逢日後有人同我呻訪問黃秋生的過程好痛苦,又或直接向我宣告黃秋生份人好惡,我都有所保留,並分享真人實證,分享那個陪朋友與黃秋生行赤柱的2001年午後。

他的電影我一直有看,未必全部都看,但大部份都有看——早在訪問他之前很多年已經有看。我沒讀過任何有關演技的課,不懂得任何有關角色演繹的學術理論,而只會看得出誰做戲好,誰做得不好;黃秋生固然持續地做得好,更特別在,真的能夠駕馭不同種類角色,好人、壞人、癲狂的人、癡迷的人、正直的人、邪惡的人、高貴的人、惡俗的人、可愛的人、可笑的人、喪盡天良的人、擇善固執的人⋯⋯他一個人,能夠隨時從容進出各類人格習性,不會有任何夾硬感覺。

WhatsApp Image 2025-07-28 at 1.23.24 PM (2).jpeg當然,他的演技不需要由我(這個不懂演戲的人)去說明和證明,但我想說的其實是:一個演員,究竟要怎樣才能做到像黃秋生那樣真實演繹到人類各種精神面向?

在過去,最鍾意他在《伊波拉病毒》的阿雞,一個完全沒有道德觀念的超人——先天對伊波拉免疫的能力成為他的SUPER POWER,使他在病毒蔓延時作惡,但又離奇在他不少思想行徑,不排除你也有諗過(去做)。

到現在,更鍾意他在《葉問:終極一戰》的葉問,把一個詠春超人,還原為一個普通人,有七情六慾,要憂柴憂米,他演繹的葉問你未必會膜拜,但會明白和體諒。

這個人,就是能夠透過角色感染別人。至於現實的他,每人感知不同,你固然可以認為他難搞惡頂,但我始終記得2001年那個下午所見到的他。

WhatsApp Image 2025-07-28 at 1.23.24 PM.jpegText & Illustration:月巴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