時裝是藝術嗎？郭培用一件又一件進駐藝術館的作品言明，絕對是藝術。M+現正展出郭培在東亞地區的首個大型作品展「郭培：藝想天開」，將她近四十載設計生涯濃縮其中。她在1986年從中國第一屆服裝設計專業畢業，畢業作品是一條婚紗，是當年所有畢業作品中最大的一條裙子；1996年，她發佈第一場時裝秀，壓軸的模特兒李昕穿的也是一條大裙子，一走上台，裙子翻起來，裡面都是紅色的紗，浪漫至極；2006年，她用五萬小時造了第一條高級訂製裙子「大金」，走進高訂殿堂；2015年，RIHANNA穿著「黃皇后」走上MET GALA的紅地氈，驚艷世界。十年一條大裙子，郭培說：「我一直就只是想造很美的大裙子，是它帶我走向藝術」。

「造衣服如果成為了信仰，就會做到這種程度。」時裝是郭培的信仰，造大裙子便是她信奉的唯一旨意。她至今造了多少大裙子，當回想起第一條大裙子，依然興奮雀躍，彷彿回到青春年代，她是中國第一代服裝設計師，1986年從中國第一屆服裝設計專業畢業，當年的畢業作品是一條大裙子。「我就想造一條大裙子，像西西公主那種，但我不懂得怎麼造，我問老師，他也不知道，只管叫我到人藝，看劇團的歐洲宮廷服是怎麼造的，我果真去了，找到服裝組，他們給我看了裙子，裡面是由一層一層竹子撐起來的，就跟建築一樣，我就回去造了我人生第一條大裙子，那是一件婚紗。」畢業後她加入中國十大時裝品牌之一的天馬擔任設計師，筆下每個設計都賣得很好，被稱為零庫存設計師，十年過去，她興起了獨立創業的念頭，又是因為一條大裙子，她說：「有一季我跟老闆說：『如果下一季我又超額完成任務，讓你賺到很多錢，你要讓我造一條大裙子！』結果到了下一季，我又去問他，他說：『造裙子幹什麼呢？造那些好賣的吧！』我當刻就下定決心辭職，所以我成立玫瑰坊，其實就是為了造大裙子！」

1996年，郭培帶著六十萬存款創立玫瑰坊，同年發表第一場時裝秀「走進1997」，造了她的第二條大裙子，由李昕穿著走上天橋。「我還記得她穿著裙子走上台，回眸一看，裙子翻了起來，透出裡面紅色的紗，非常漂亮！也就是我這條裙子，她被巴黎的模特兒公司選中，成為最早揚名國際的中國模特兒。」郭培本打算六十萬可以給自己兩年自由，沒想到不到半年就花光，她甚至有想過回頭打工做時裝設計師，但那時候她已經召集了一個團隊，責任感使她放不下品牌，於是轉而做產品開發和時裝訂製，暫時擱下了大裙子。她又再積蓄了十年的實力，到2006年，她在「輪迴」系列中造了「大金」，名副其實，這條大裙子整個表面都以人手刺繡金線，耗時五萬個小時才製成，金光閃閃，乍看就像一座黃金雕塑。「你知道我為什麼用五萬個小時也要造一條裙子？我為了造裙子做出了太多犧牲，那股勁一直在心頭，所以我拼了命地造『大金』，它是我巨大能量的爆發。」因為「大金」，郭培確立了自己的創作方向，是她走向高訂的開端，曾有人想用五百萬向她買下「大金」，她千金不賣，「大金」對她而言就是有著這般不能取替的意義。

郭培的下一個FASHION MOMENT，是2015年，RIHANNA穿著「黃皇后」走上MET GALA的紅地氈，一夜之間，將郭培帶到世界舞台。這件「黃皇后」出自2009年的「一千零二夜」系列，同一個系列還有另一些經典作品如「青花瓷」、「卡門」，郭培形容，系列中十六件衣服，每個主題都是獨立的，她是真正當藝術在創作這個系列，但人們會否不懂呢？「我在國家體育館發佈這個系列，現場容納了三、四千人，當我往下看，人全都變得很小，那一刻我感覺自己站在懸崖邊，接下來就要一躍而起，但不知道會是粉身碎骨，還是騰雲駕霧？」雖然來得慢一點，但事實證明是後者，郭培還記得那一年MET GALA她也在場，當RIHANNA出場的時候，她因為身體不適正要離去，上車之前，聽到後面尖叫聲不絕，那一刻她才覺得：「天吶，成功了嗎？」她坦言：「在這一分鐘之前，我根本連RIHANNA是誰也不知道，也不相信會這樣爆紅。」同年，郭培作品於紐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（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）的「中國：鏡花水月」（CHINA: THROUGH THE LOOKING GLASS）展覽展出，之後獲邀參與巴黎高級訂製時裝周，五年間於巴黎高級訂製時裝周展示了十個系列，真正踏入世界高訂殿堂。

十場大秀之後，郭培認為應該要給這些作品找一種新的呈現模式，例如於藝術館展出，讓更多人欣賞到時裝的藝術：「我的作品會流傳百年！」近年，她曾於美國、加拿大、澳洲、紐西蘭等地十多個博物館展出作品，最新一站便來到香港M+，這個「郭培：藝想天開」展覽是她在東亞地區的首個大型作品展，對她來說別具意義：「我一直渴望有一天回到中國做展覽，這就是歸根吧！」展覽由M+設計及建築主策展人IKKO YOKOYAMA策展，透過五大主題展出郭培橫跨四十年設計生涯的四十多件作品：「東方新說」展示了郭培的東方傳統文化靈感，當中包括了一戰成名的「黃皇后」；「生之喜悅」探索郭培對大自然的熱愛，包括「心靈花園」（2015）和「童夢奇緣」（2007）系列；「超越空間」展出「傳說」（2017）和「建築」（2018）系列，表達她視時尚創作為「包裹人體的移動建築」的理念；「世外神話」是關於東西方歷史和神話的融合，「龍的故事」（2012）和「極樂島」（2018）系列便是例子；「夢與現實」則展示郭培對時間和重生的思考，當中包括了郭培首件高級訂製傑作「大金」（2006）。「這個主題展覽是將我數十年來的創作，以藝術對話的方式呈現。」郭培總結：「我從一開始就只是想做衣服，如果我能啟發別人的想像，那就是藝術。」

M+ 特別展覽「郭培：藝想天開」

日期：即日至2025年4月6日

地點：M+地下大堂展廳

Text：LK

Portrait: Kit Chan Imagery

Photo courtesy of M+